《陽臺》--臺大戲劇系第十二屆畢業製作
12/7(Sat) 14:30 @ 臺大鹿鳴堂
想想先來寫點前情提要好了。
轉眼間咻一下十二月又到了,迎來的又是一場臺大戲劇系的畢業製作。但今年這一場臺大第十二屆畢製對我來說看起來格外的有意義阿,翻了節目本看了各個同學的相關經歷,赫然驚覺自己居然奉獻了這麼多時間跟金錢在觀看他們的作品阿阿阿!
(當然是沒有參與製作的人們花的心力多啦…但我只是個小小的忠實觀眾阿!)
總之因為人際網絡的關係,不論是以臺大戲劇系的名義或是自組的藝穗節團隊,這幾年來看了不少這一屆的同學們有參與演出、製作或擔綱設計的作品,從2011年的夏天開始,陸陸續續看了《量‧度》、《夏日雲煙》、《十七大逆走》、《¡喀!房服誤》、《窗影下的女人》、《誰殺了少尉的貓?!》、《假面少女的科幻故事》、《語.林》、《特寫鏡頭》、《酷刑備忘錄》、《酒神》、《十九號房》,甚至各個劇團的製作中如《醉後我要嫁給誰?》、《拉提琴》、《安平小鎮》…等等,都看的到當屆同學們積極參與的身影(真是不列還好一列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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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開始。
其實寫到這的字數感覺再加個幾句片段的摘要然後做個「好好看喔!」的小結就可以皆大歡喜的ending了,但偏偏這次選的劇本《陽臺》就是個讓人忍不住想來好好談談、討論研究一下的文本阿。
當我聽聞這次要演出的是尚‧惹內的作品,我心裡就想:「阿?惹內?是那個作品內容已經很荒唐但本人人生也滿荒唐的惹內?」跟「畢製演很難懂的惹內好嗎?平時很少接觸劇場單純來看親朋好友的人們看的懂嗎?特地來看孫子孫女的畢製的老人家心臟撐的住嗎?」(最後一點很重要阿!)。
簡言之,面對《陽臺》這個困難的劇本,這場畢業製作比起一個「演出製作」,更像是一場集眾人之力的巨大挑戰─挑戰《陽臺》這座由才華洋溢到幾進瘋狂的前人所立下的高牆。
因為我實在無意、無膽,同時更是無能去挑戰惹內筆下這個如同洋蔥般一層又一層又能讓人感傷的複雜文本,所以僅就自己覺得有趣的幾個點來做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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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談談打破開場沉默又陪伴我們到故事最後的三位嫖客─「主教、法官、將軍」。
基本上,一開始的三位嫖客在陽臺大妓院的房間裡所「扮演」的「主教、法官、將軍」三個角色,(我認為)所代表的就是傳統上把「國家」這一個「想像的共同體」具體化的三股重要力量─「宗教、律法、軍隊」,反映的是比較早年的、西發里亞體系出現前後的封建國家,這三個(被扮演的)角色所代表著的就是「傳統的權威」。
但事實上在近代國家成型之後,國家便開始用各種科學方法直接地治理人民(如:人口統計),使人民從一群模糊的群眾變成了一個個清清楚楚的個人。而國家為了能從上到下地深入民間掌握這些個人,就出現了所謂的「警察」。這些「警察」跟我們現在在路上指揮交通開罰單的警察很不同,比較像是日據時代有對民眾生殺的權力的「警察大人」,簡單地說,警察就是近代國家用來治理國內人民最直接又強大的力量(極權更甚者甚至出現了所謂的「警察國家」)。
而在陽臺大妓院這個可以藉由「角色扮演」成為任何人的場域中,人們想要成為的這些社會角色往往也就是人民心目中認為有「權力」的人(像是傳統的神父、法官、將軍)。因此,自認手早就握有龐大權力跟警力的「警官」便很生氣為什麼沒有人想「扮演」他, 因為他可以藉由「被扮演」來確認自己已經(在人民心中)有相當的權力地位。
所以在《陽臺》整個劇情的走向中,從人們想扮演主教、法官、將軍這些擁有傳統權威的角色,到最後有客人想來扮演警官,事實上就反映了在那個近代國家成形的偉大時代之下,國家機器內權力的流動方向。《陽臺》不但承載了惹內的所欲表達的意志,同時也承載了當下的我們從未體驗過的歷史(如同所有偉大的作品),這是第一個我覺得很有趣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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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很好玩的(同時也是重要的),就是陽臺大妓院提供的「扮演」的服務。
因為這種服務其實就是把「幻影」(劇中所用的詞彙)商品化,並藉由販賣幻影來賺錢。但後來三位嫖客(主教、法官、將軍)的幻影都成真了,結果他們並沒有比較快樂,他們也僅僅是扮演他們覺得這些角色應該做的事情而已。幻影成真了反而無法得到原有的歡愉,這中間三個嫖客的心情也是很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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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與「扮演」相關,第三個也是我覺得最有趣的點就是劇中一層又一層,很明顯的「空間」。
在劇中一開始,主教、法官、將軍這些角色只存在於「陽臺大妓院的房間」這一個小小的空間中,他們的「扮演」一開始只有在這個極小的空間才成立─這些妓院的小小房間便是第一層空間,但事實上,這些小小空間外頭的現實世界正烽火連天地在革命。
是的,妓院之外的「現實世界」就是第二層空間。
主教、法官、將軍在這個「現實世界」就是些無名無權的販夫走卒,甚至有藉由第一層空間(妓院房間)來逃避現實世界的感覺。但因為「幻影成為了真實」,這兩個空間居然被連接起來了!但在一開始的小小妓院房間中,這些嫖客們擁有絕對的權力,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但到了現實世界他們反而必須做出人們心中覺得主教/法官/軍人等等角色應該要做的事情,如同第二點所述,雖然空間變大了,但他們反而不自由了。
然而事實上別忘了,我們在臺大鹿鳴堂看一場「戲」,戲劇本身就是「扮演」,所以我們(觀眾)也是身在一個被製造出來的幻影裡頭,而真正等著我們的,是走出劇場外的現實世界、這一個「(觀眾身處的)現實世界」正是《陽臺》這一場戲劇用其戲劇的本質擊碎了劇場黑盒子框架所揭示顯露的第三層空間。
而將這三個空間:「(戲中的)陽臺大妓院─(戲中的)現實世界─(我們生活的)現實世界」的層級一層層推展出來的,就是堪稱全劇核心的姨媽(IRMA)這一個角色。
打從一開始,姨媽便是陽臺大妓院(第一層空間)的統治者。然後藉由在下半場第一幕讓姨媽成為劇中現實世界的「女王」,便把第一層跟第二層空間連結在一起了(因為姨媽本來就是個販售「幻影」的人,她只是從只賣給嫖客進一步地賣給所有人民了)!
接著在最後一幕,藉由姨媽向觀眾們闡述有關「你們走出劇場也要準備明天所要扮演的角色」的一席話語,「咻───」地一聲,把這三層空間絕妙地連接在了一起!《陽臺》這場演出裡頭所展現出的殘酷及不忍目睹並非與我們觀眾無關,而是你我身上切切實實的生活課題。
而光是這個第三點,就讓我覺得表面上看似激情的《陽臺》實際上真是一場巧妙的推展跟展演阿!雖然對背景設定跟畫面上的不協調還有一些存疑,但在一場眼見為憑的演出執行上,能把長達三小時的文本做到這樣理念上(不是物質上、也不是表面所能見的)高難度的呈現,已經是讓人感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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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整場演出還有相當多可以切入探究的地方,如:將身體本能的情慾追求連結到權力的追求、劇中的社會現況似有似無地對台灣當代的現狀有所隱喻跟指涉、戲份不多但顯然是全劇結構上的關鍵人物的反抗軍份子羅傑…等等。我感受的到這些訊息,但還無法良好地用文字來建構並討論它們,身為僅僅看過一次演出的觀眾,在接收整場演出不斷丟出來的複雜訊息時,往往習慣性用來解開一道道符碼的工具就是自己平日所熟悉關切的領域。然,每一場表演藝術的靈光都是不可再現的,而我所感受到的就是當下所能感受的,對這些劇中有出現、但我還不夠熟悉的領域,就讓其他人來討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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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正文的首段,那麼第十二屆有沒有攀過《陽臺》這座高牆?
我的感覺是:「沒有,他們沒有攀過。他們打破它了!」,如同我相信惹內面對這樣一座高牆時所會採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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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衷心希望未來還是能看到這些同學們活躍在劇場的身影!畢製快樂!
您寫得太好了 可以借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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